荒野狼的山海記

『滴滴滴......滴滴滴......』

當鬧鐘的聲音響起時，吳雲沒有立刻將它關掉，而是睜著無神而又發紅的雙眼，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發呆。

他就這樣望著，一直到鬧鐘鈴聲響滿三分鐘停止，一切又歸於虛無般的平靜。

他失眠了，這對他來說很難得，因為他一向都是一覺到天亮。

可他確實是應該要有失眠的理由。

就寢前的一通電話，女朋友提出的分手，的確是能讓疲憊的精神瞬間清醒。

雖然也不能說是毫無預兆，這陣子早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，可是分手？

吳雲還真是徹頭徹尾地沒有考慮過這個選項，更沒有想過這一個選項已經被對方給選走了。

究竟是為什麼而發展到如此地步？

回想起他們之間吵架的內容，對於兩個人的未來，女方並不看好。雖然吳雲的工作穩定，但薪水卻很普通，家境又不好，而雙方也已經進入早該論及婚嫁的年紀。

女方有這樣的心態，吳雲也知道，畢竟是女人，對於年紀總是會感到壓力。

但這大環境的不景氣下，甚至許多人連普通的薪水都領不到，他想改變，但短時間卻是有心無力。

女方並非是不懂事的人，大環境的因素，能怪得了誰呢？

可是這樣有些縫隙的感情，一但有外力介入，如同佈上裂痕的玻璃，只需要輕輕一碰便容易破碎。

尤其對方又是一個更加優秀的男人時......

『滴滴滴......滴滴滴......』

鬧鐘再度響起，硬生生把吳雲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拉回現實。指針停在七的數字上，這意味著就算現在出門，也已經上班遲到。

走在通往地鐵的地下道內，吳雲手上拎著兩份早餐，漢堡加奶茶，這已經是這兩年來他每天都會做的事情。

這人來人往的地下道內，有個角落坐著一位流浪漢。這多出來的一份早餐，就是他的。

吳雲也並非會主動會去關心弱勢族群的人，更不要說這個流浪漢還是好手好腳的。

但某一天上班的路上，吳雲被人給抓住了腳。

正確來說，是抓住了腳踝，那流浪漢抓住了他的腳踝，用一種極其虛弱的聲音說道：「求...求求你......給我一點東西吃......」

那時正是上班的時間，人潮洶湧的時刻，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，還是引來不少人的注視。

吳雲感到臉上一片燥熱，匆匆把腳抽出來，就想趕快離開這尷尬的地方。

可是走沒兩步，他聽到身後那流浪漢同樣虛弱的聲音重複那同樣的一句話，只是這次的對象是一個壯碩的光頭，露出的臂膀上刻畫著龍與虎的紋身。

「呷賽啦！」光頭一腳把流浪漢踹向牆壁，惡狠狠地看向四周：「看三小！」

沒有人敢再行注目禮，那流浪漢靠著牆壁垂著頭，一動也不動了。好像發洩般，那光頭又補上了幾腳才離開。

光頭離開了，吳雲卻回來了，手上拎著兩份早餐，漢堡加奶茶。

這一天他上班遲到了。

地下道的消防箱旁，毫不起眼的角落裡，那一頭亂髮全身破破爛爛的流浪漢，盤著腿靠在牆壁上。

這地下道中有不少流浪漢和乞丐，但唯獨這一個最特別，他沒有用常見睡覺用的紙板，他不像一般乞丐前面總擺著個破碗，他周圍幾乎沒有髒亂的垃圾或吃剩的便當盒，他身上沒有這兩者總會有的臭酸氣息，而且他永遠都靠著牆壁盤著腿，彷彿老僧入定。

而其他的流浪漢和乞丐總是距離他遠遠的。

流浪漢中的霸主，吳雲有時候會心裡這麼調侃他。

除了兩年前的那一次，吳雲從來沒有看過這個流浪漢跟任何人乞討過。

同樣地，吳雲走到流浪漢的身旁，放下早餐，然後離去。也不是沒有試過搭個話，但這位流浪漢中的霸主，卻從來跟他沒有說過一句話，連道謝都沒有。倘若不是兩年前那一次，吳雲差點就要以為他是啞巴。

縱然如此，吳雲依然是每天帶著兩份早餐，說不出原由。

「謝謝你了。」

清晰卻又如同耳邊細語的聲音傳進吳雲耳裡，讓吳雲猛然回頭。

然而此時吳雲距離那個流浪漢早已超出了十米之外，後者依然盤腿坐在消防箱旁，但......除了他，又有誰會這麼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呢？

甩甩頭，只道是自己一日無眠出現的幻聽吧！

進入了擁擠不堪的地鐵，車站鈴聲一響，列車疾駛而去。

誰也沒看到那彷彿萬年不動的流浪漢，望著離去的列車若有所思，忽然，眼神中一抹如同實質的精光閃過，整個人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，慢慢地消失在這地下道裡，不起眼的角落中。

旁邊的漢堡加奶茶也一同消失無蹤。

手錶顯示著八點整，遲到了半個小時，吳雲一隻腳才剛踏進辦公室而已，便迎面碰上正要去茶水間的龍主任。

龍主任，龍紹安主任，但是辦公室裡的同事私底下都喜歡叫他『黑松大仔』，因為他不只名字跟演員龍劭華像，連長得都很像。前陣子上映的『翻滾吧！阿信』，裡面龍劭華飾演的黑松大仔，曾被同事們傳說，那其實是龍主任客串的。反正姓都一樣，會不會是同一個媽生的？

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。

「等一下來我辦公室。」龍主任面無表情。

吳雲只是＂哦＂了一聲，有些心不在焉，雖說一夜無眠，但從家裡來到公司的這段路上人也漸漸清醒了起來，不再是躺床上時那茫然的狀態。

面臨失戀的打擊，有誰能夠那麼快平復？也許，只能用忙碌來忘卻吧......

吳雲拿著一份文件，來到珍姐的座位，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道：「珍姐，這是昨天儀器微調的測試報告。」

珍姐是吳雲所在的部門『產品維護部』的主任秘書，個性雖然有點勢利，但待人還算和善。

「放著就好了。另外......你手上還有一件測試報告要做吧？」

「是阿，應該今天就能做好了。」

珍姐口氣有些尷尬地說道：「那份報告就先別做了吧。」

「別做了？」

「恩......」珍姐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吳雲有些遲疑，「可是那份報告就快完成了......」

珍姐催促的說道：「沒關係啦，對了，龍主任不是找你嗎？趕快去吧！」

吳雲半推半就地進到了龍主任的辦公室。

只是短短的十分鐘，吳雲就從龍主任的辦公室裡出來了，手裡還拿著一封信封。

看著神情尷尬的珍姐，吳雲苦澀的笑道：「我知道為什麼那份報告不用繼續了。」

人都被資遣了，還做什麼報告？

回到自己的座位，開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，這段時間內幾乎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都進去了龍主任的辦公室，每個人出來都是神情黯然。

吳雲自嘲著想著，自己竟然在這種事情上搶了頭香。

這個部門解散了，留下來的只剩下龍主任和珍姐，怪不得珍姐少了平常的聒噪，多了沉默的尷尬。

吳雲先一步收拾好，捧著紙箱站在電梯口，以前只有在電影上看到老外捧著個紙箱子，站在電梯口，這樣就是裁員了，想不到這樣的情境，也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
彷彿機械式地離開公司，走進地下道。是因為日復一日而習慣了吧？離開公司回家，離開家去公司。

坐在地鐵上，此時不是上下班的尖峰時刻，地鐵裡有些空盪。吳雲捧著紙箱發呆，紙箱裡有一個相框，裡面是他和女朋友去香港時的合照，兩人的親密第依偎在一起，笑容洋溢的樣子。

「好像作惡夢一樣......」吳雲喃喃自語。

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間，連續經歷了失戀跟失業，也似乎是因為這種打擊接踵而來的太快，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吳雲甚至有些恍惚。

手機鈴聲響起，吳雲一瞬間以為是女朋友的來電，但看了來電顯示，卻是一通不知名的電話號碼。

「喂......」吳雲氣若游絲，毫無力氣。

「請問是吳雲先生嗎？」陌生男子的聲音。

「我是。」

「我們這裡是Ｔ市警察總局，今天凌晨約兩點的時候，北中路１３２號發生瓦斯氣爆......」

不等對方講完，吳雲緊張地急問道：「北中路１３２號？我爸媽住在那！他們沒事吧！」

電話另一頭突然遲疑了幾秒，陌生男子嘆道：「目前找到兩具遺體，經DNA比對確實是......」

"啪"地一聲，手機掉落在地。

癱坐在椅子上，吳雲兩眼無神，彷彿靈魂已消失怠盡。

*******************作者的話******************

乾，在寫這第一章的時候，越寫越感覺很像盛竹如最近配的電影介紹旁白。

『一個怪咖，究竟要如何成為超級A咖。必須幼年喪母，顛沛流離......』

幹，超可憐的啦，一定要這麼變態嗎？